2014年8月30日 星期六

無敵手

/ 劉兆生
轉載自《高球文摘》2014年9月號


1923年以來,十四名美國總統中七名是左撇子;而當今美巡賽中左撇子球員累積獎金最多首三位依次為Phil Michelson(約七千三百萬美元)Mike Weir(約二千七百萬美元)和 Bubba Watson(約二千一百萬美元),但建立不到左撇子打高爾夫球是否有優勢。
運動界上,有數據顯示在一些單對單,包括有與及沒有身體接觸的比賽例如網球、羽毛球、劍術、拳擊和柔道等,左撇子冠軍佔半數以上;但一般無互動性的比賽如游泳、短跑和高爾夫球等,左或右撇子分別不大。
我們一直相信左撇子比較聰明,尤其在音樂或創作上,但有一些研究指出,左撇子IQ平均只比其他人高一分而已,平均壽命卻短七年!當然,研究如何形成左撇子習慣的理論很多,包括人類進化、左右腦分工和遺傳等等,但迄今還未有一蓋棺定論。
今天寫此話題,無非早前在球會會所遇到一位以前很要好的小學同學,久別重逢,方知他已貴為醫生,亦是高球發燒友,於是馬上book tee-time下場切磋切磋。
「啊!原來你是左撇子!」我看他發球後說:「和你做了六年小學書友也忘記。」
「你沒忘記,」他從tee台下來答我:「我以前不是左撇子的,甚至我初學打高爾夫球時也是用右手桿的。」
「後來呢?」
「一個偶然機會我拿起別人的左手桿來打,感覺居然完全不同,整個swing連收桿動作做得更自然,更流暢,諗都唔駛諗就打,進步神速!」
「咁神奇!即係以前唔知自己係gay後來才知?哈哈!」
「你把口幾十年都冇變,仲衰過以前!」我甘被老同學罵。
「在球場不講笑不喝啤酒,球是永遠打不好的。後來呢?」我自打圓場。
「我後來連教練也換了名左撇子教我。」
「不愧仁心仁術,真苦心,連兼容性也考慮到
很多球友也有過與左撇子同場打球經驗,說來一點歧視成份也沒有,開始時看他打球視覺上好像適應不到,有時連自己站位也不自覺擋了他的方向,尤其在果嶺上,通常打了幾個洞才習慣。那天也一樣,而漸漸地,我發覺多一異象,他推球時卻和我一樣從右到左的,於是我偷看他的推桿,果然是右手桿!
「為甚麼你推桿是用右手的?」我像發現他的秘密地問。
「醫學上,這叫mixed-handedness,」醫生疾言嚴容地解釋:「即是有些人對某些工作換另一隻手來做會更好!」
記得以前在酒吧猜枚,有位仁兄愛問:「你喜歡我用那隻手跟你猜?」我不解:「有甚麼分別?」他便笑著答:「你想贏我還是輸給我?我用這隻手叫『友誼之手』,用來讓你贏,交個朋友算了;另一隻叫『無敵手』!你懂的,哈哈哈!」
想起這軼事,於是我問書友:「你球袋裡可有多枝左手推桿?以備不時之需?」
「果聰明!我推桿是有天賦ambidexterity的,乃是第四種handedness!」
唉!這書友醫生又要我查字典!(完)

Handicap係好嘢嚟!

/ 劉兆生
轉載自《高球文摘》2014年8月號

要向未懂打高爾夫球朋友解釋甚麼是handicap絕對是件難度很高的事,偏偏他們最愛問的就是這高爾夫球專有名詞。經典的笑話當然就是問女秘書她的上司多少handicap,她怒答她上司沒有handicap

首先,不去理會把handicap譯成中文「差點」恰不恰當,大部份人就英文handicap只知解作傷殘或有障礙的負面意思,竟被扯到一項健康正向的體育活動上去已感莫名其妙,非要弄清楚不何!再者,凡在街上、停車場或公共運輸系統中看到有handicap字眼出現的告示牌,一定與輪椅圖案為伍,多麼的不吉利!

查一查handicap字源。很多人愛信handicapcap in hand的倒寫,指手中拿著頂cap帽周街問人乞錢,真不濟事,但這純屬誤傳!原來handicap1653年的一個博彩遊戲,兩個人為爭取擁有一件物品,各自先估價,把自認合理的「賭注」放進一頂cap帽內,由一中立裁判決定誰得到那東西,誰要補錢,務求貫徹平等化(concept of equalization)。 

Handicap就是hand-in-cap的順口溜,1754年已用在賽馬上,就是香港人熟識的馬匹負磅賽,Handicap Race!及至1915年,不知何解,handicap這字首次用來形容傷殘兒童,1950年後才引用到包括成人和精神病患者上。

從這字源歷史來看,handicap原來是「好嘢嚟架」!含伸張正義,主張平等競爭的人類高尚情操!看來,除了高爾夫球外,一切實力不同的群組卻被迫要在同一空間競爭的活動,我們應該大力鼓吹handicap制度,消滅社會上「大石砸死蟹」的不公平現像。放諸日常一般市民生活中,例如鬥車,我不夠錢買副勁偈,我的handicap就是見到車尾燈算贏;我入不到大學,我的handicap就是我擦鞋呱啦啦,那怕將來生活無憂;甚至溝女,我點夠小小超、吳x權、楊x......鬥,所以我要爭取的handicap,就是學識風水堪輿學、巧言令色、整幾味好餸和甚至練到一些生理優勢等。

說是這樣,但每人一生的handicap都有極限,不可强求,世上有多少人能打到零handicap?只不過handicap制度若能持之有行,對一些力爭上游的初哥確能起到鼓舞作用。Handicap貫徹競爭平等化,生活才會多姿多彩,生命才有意義啊!

但話亦要說回來,handicap要人施捨還是要自己爭取的才對?自己唔夠人强要人給自己handicap算不算合理?好似捉棋要人讓雙車才有機會贏,難道成世也要人讓雙車?哦!原來你給幾多handicap我就有幾多handicaphandicap是沒剩餘的!你最好「袋住先」,再慢慢爭取。

想深一層,終於悟出另一個道理。反諷得很,原來handicap執行起來,除鼓勵平等化之外,還有兩個副作用:一是增加局外人觀賞氣氛,你頓然淪為一隻鬥蟀,被人玩弄於指掌間;二是從羞辱中激勵你垂死掙扎,懵然以為自己仲有得fight。當然你大可選擇不甘被辱,拒絕接受handicap,「本」輸來打,戰敗還說句雖敗猶榮自慰一番。

走筆至此,為甚麼愈來愈似香港現今的困局,唉!香港有handicap制度玩嗎?(完)

後記:本文我故意避開解釋golf handicap的定義,因為這會侮辱了廣大的《高球文摘》讀者和支持handicap制度的市民

老處長送的球

/ 劉兆生
轉載自《高球文摘》2014年7月號


我們業餘高爾夫球愛好者,無論富或貧,好像不約而同養成一種「知慳識儉」的性格,平時一定會用「舊波」!
一用「新波」,定會算過度過。前面過水要carry一百六十碼,有危險;球道太窄,一右曲隨時失球;還要面對一個六十度、狗犬,Cut Corner中伏機會頗高......咦!一連串思量之後,換個「舊波」,一切疑慮便好像一掃而空。唉!這種心理我一直都解釋不到,只有勉强用「知慳識儉」這四字美德,作為開脫一個錯誤發生後自我慰藉 ―― 好彩我冇用「新波」!
以上類似的心理,對職業或認真的球員而言,一定吡之以鼻,說我們何其幼稚。他們會說,你們知不知道,就算不計發球距離和徧差,不同牌子的球在果嶺上的速度用同一力度,在中長距離也可以相差三、四吋之多!用一個「新波」或「舊波」,變數更多!更不用說,職業比賽中,球員從第一至第十八洞一定要用同一牌子的高爾夫球,中途不得更換!
唉!我信,我信。但我們的球技實在太幼嫩了,用個「舊波」putt不進是攸由自取,但用「新波」也一樣推不進我豈不是少了個低賴藉口;況且,你知道嗎?我每次已是選用同一牌子的「舊波」,把徧差降到最低,夠苦心吧!
還有,以我包拗頸的性格,我一定要問清楚甚麽才叫「舊波」?用了一次便算舊了嗎?那末,開個「新波」發球後第二桿也算是打「舊波」了嗎?很多「舊波」也是第一桿被打下水便被人檢回來賣的,一個球被打了多少次才算舊?太刁鑽?還有未說!
買來一個新車,是零車主,一落地便算舊了嗎?出廠前的run in不算?要你的屁股坐下去起動才算?一個全新居住單位,收了樓「嘭」一聲關了門便算入伙?過了一晚夜再轉賣也算是新樓?可見新舊之分,多是以登記文件為實,感覺無憑,「三朝回門」可能是唯一例外(一笑)!故此,很多年前我們的市場推廣天才發明了Second-Hand「二手」和Used這兩個比「舊嘢」聽來親切一點的甪詞。七十年代至今,美國更有大批的Used Car Salesman出現,雖然UCS一詞帶貶義,但不得不承認,美國憑這群敬業樂UCS令中產頻頻換新車,低下層受惠,汽車工業起飛!
我們不用把這經濟循環套於Used Ball也知道這個市場有多大,全球每個球場內總會有〝Used Ball Salesman〞出沒,有的指定是在Pro Shop內,有的在附近流漣。
一年我在加州踏進一個以尊貴見稱的高爾夫球私人鄉村俱樂部,球袋剛好沒球,走遍Pro Shop也找不到有「舊波」可買,新球價格令我咋舌,便問:Do you have used balls here?
WhatYou play used balls?
我尷尬地點頭。
Sorry, our members here dont play used balls, we have experienced balls for you though!〞說完才在櫃枱底拿了一盒給我,像恩賜。
今天,我在球場遇上一位也是「唔捨得打新波」的球友。他卻一反常態,拆了一盒「新波」。我問他有甚麽值得慶祝?
「沒甚麽!這盒新波過了期!」
我一看之下,我才知道高爾夫球是會過期的!
「你甚麽時候買的?」
「不!是多年前在上海和一位老處長打球時他送給我的,我一直捨不得拆!」
過了期的「新波」怎定義也不是「舊波」、used ballexperienced ball,那應叫做甚麽?(完)


難登大雅之堂


難登大雅之堂
 / 劉兆生
轉載自《高球文摘》2014年6月號
多年來,我到過很多內地的高爾夫球活動大大小小的新聞發佈會,那裡的公關小姐通常很客氣,知道我是從香港來的,一般也會問我需不需要英文版的新聞稿,我也很不客氣地要求可不可以中英兩者兼得。因為很多時外國球員名字的中文翻譯不統一,恐怕沒附上英文原名寫報道時可能會弄錯。而她們也會非常樂意提供英文版給我。
反之在香港,有一年我出席一個本地類似活動,主辦單位是一著名國際名牌,那年輕香港公關小妹妹卻令我很氣結。她遞給我一份中文新聞稿,我問她有沒有英文版本。她眼晴一瞪,再仔細看看我的名片,然後抬起頭用最驚奇的眼神質問我:你明明是代表中文媒體的,為甚麽要拿英文新聞稿?我頓時語結。從來沒人這樣問過我,心內馬上聯想到很多可能性:她以為我是不懂看英文(我的自尊心受損抑是我的自卑感作祟?);她以為我不懂看中文(昨晚她在蘭桂芳不是遇上一個?);主辦單位根本沒準備英文版本(我卻剛看到《南早》的洋記者進門);我的「樣衰」(又是自卑感作祟!)...... 我可能想多了...... Dead air十秒,我照直說我怕你們的中文翻譯錯(我是多次領教過的)!
這便馬上挑動起她的神經,說甚麽她公司是跨國級的,怎會翻譯錯!我說跨國公司就一定沒錯嗎?難道妳不知道很多翻譯公文,最後一句也寫上「以上內容一切以英文原文為準」的嗎?這樣地我一言你一句差點上演一場大龍鳳。大家姐及時趕至,命令這「新嚟嘅」公關小妹妹:「劉先生要英文稿咪俾份佢啦!」
「我要留番份俾《南早》個鬼佬呀嗎,最後一份喇!」那公關小姐悻悻然遞了一份給我。
唉!回想起來,說這公關小妹妹盡責又得?準備不足亦可?但她只懂像我們局長和地鐵高層,採用欲蓋彌彰的冇腦應變技倆。不要騙我好嗎?坦白從寬嘛!今天,一切新聞稿和有關資料照片已早放進光盤或「手指」內,這種事情當然不會重演。嘿!話未說完,剛收到電郵傳來一篇只有中文的高爾夫球新聞稿,打開一看首段,為甚麽開頭三句獨立句字,沒因果關係,也沒上文下理?再重看多次也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回郵索取英文原稿,公關馬上傳過來(科技多好,沒有「最後一份」!)。看後才仿然大悟,原本大好的一句英文,便由不及格的翻譯任意操刀把它一截為三,整句語意盡失,英文撰稿人心血就此枉費!這帶出殖民地時的香港語文重英輕中怪現象。哈!高爾夫也不例外!
九七後,我本以為這現象會倒轉過來,而且,董伯伯倡議兩文三語用心良苦,香港「年青」人諒可受惠吧。十多年後,成果已不用多說了―― 變成既輕英且輕中(下刪一萬字)!把範圍收窄一點,單是看看高爾夫球中文新聞稿和一些報道,包括內地的,原創的和翻譯的,短短二十多年間,從發育期已發展到濫竽充數的今天,很多真是慘不忍睹!當然,我敬佩還存小撮嚴謹高球作者及其允執厥中的文章,但對一般的,我惟有一笑了之,再想到,一些西方高球文章早已登體育文學大雅之堂,問中文高球文章有待何時?唉!「得啖笑」,「留番啖氣」多打十八洞算了吧。
本來,高爾夫就是國際語言,無分中、英、西班牙、德、韓、日、泰、菲律賓文......,我們只須本着尊重高爾夫,尊重自己的語言文字,由心寫一篇不過不失的高爾夫球文章,何難之有?但我始終想不出一個謙虛的解釋,回答多年前在酒吧遇到一位未懂打高爾夫球的朋友問我:「我看你的文章很久,很好,但我一直想問你,你究竟懂不懂打高爾夫球?」直到一夜喝醉,Eureka以後若再有人如此問我,我定會答:「我就是沒有古龍和倪匡天花亂墜武術根底和侈麗閎衍文辭基礎,所以我要很辛苦學會打球才能寫得出一篇平平無奇的高爾夫文章!我真沒天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