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人需要一個怎樣的免費電視台？

致廣播事務管理局函件原文

有關香港資訊科技及廣播事務委員會在今年七月二十二日在立法會舉行特別會議討論申請本地免費電視節目服務牌照事後向公眾諮詢，我雖是營運電視台門外漢，但亦覺得應稍盡公民責任，特以「究竟香港人理應需要一個或多個怎樣的免費電視台？」為題，來函廣播事務委員會向諸君一訴己見。

在此，我一定先要反對有人一直認為「有咁嘅觀眾便有咁嘅電視台」的歪論，尤其一向以「師奶」和「新移民」為收看對象定位的無線電視。這種「觀眾主導電視台」的說法，無稽之處乃是就算「師奶」和「新移民」是佔香港人口中的大部分，其他中產家庭和知識分子的選擇權便可置之不顧嗎？還要眼巴巴看著一些未來的「師奶」和剛抵步的「新移民」長期被薰陶，民智退倒，價值觀扭曲；香港免費電視觀眾多年來就像被上了枷鎖，困在柏拉圖黑暗的山洞裡，這亦正是任何企業達到壟斷地位帶來必然的惡果。

反之，「電視台主導觀眾」才是我所堅信的。今天美國收視率高、最受歡迎的電視節目和劇集，都是出自當今頂尖的文學家和科學家之手（最近和霍金合寫新書《Grand Design》的作者物理學家Leonard Mlodinow也是Star Trek的編劇之一），他們很多肯走到電視台幕後寫劇本，因為電視台珍惜人類的文化智慧，尊重他們，重金禮聘，有識之士皆願意利用電視入屋的廣播平台，透過多元性片集、清談和益智性的遊戲節目、資訊記錄片及新聞文化等，宣揚人類文化，提升國民心智，這才是免費電視對社會的真正貢獻，而優質的content因而得以累積成為人類文化寶庫歷史的一部分。現今互聯網上巨大的數據庫也發揮著同一功能。

畢竟，香港的市場太小，要求將來香港新的免費電視台與英國BBC、美國的NBC、ABC和CBS等相提並論難免是痴人說夢，如今要在三家提交牌照申請公司中包括城市電訊(香港)有限公司(城市電訊) 、奇妙電視有限公司(i-Cable)及香港電視娛樂有限公司(PCCW) 之間作甄選，擇其一或全部也可以，但我認為要創出一間香港人引以為榮的免費電視台為出發點，廣播事務管理局定要考慮以下三大前提：一、申請公司營運電視台理念應具文化願景；二、將來新的免費電視台面對競爭時應抱積極正面態度；和三、申請公司應具科技認知及遠見。

一、 申請公司營運電視台理念應具文化願景
電視台決策層是否具有足夠「電視台主導觀眾」的信念，製作優質節目，提高觀眾欣賞水平是極為關鍵。回顧香港電台四十年來的電視節目，雖然花了納稅人不少錢，但大多節目是叫好也叫座。珠玉在前，證明香港人是做得到的。而做與不做，全賴電視台決策層的心態取向。而回歸後香港電台已易主，未來新方向也未知。新的免費電視能否適時出現，在免費頻道上打開新局面，電視台決策層有否文化願景、國際視野和遠見，是廣播事務管理局必須強調的。

但單從三家申請牌照公司預計投放金額上來看（除香港電視娛樂有限公司首三年六億元，其餘兩家首六年均是十億元），沒有breakdown數字，我看不到申請牌照公司在營運電視台上有任何文化願景，或普及文化的意欲，亦無足夠國際視野去主宰香港人的文化取向。
在提供新節目上，看得到的三家也是千篇一律，並無具體新意，敷衍了事，避而不談，像拿到牌照買些節目回來便水到渠成。這也難怪，廣播事務管理局根本沒有要求創新，亦沒把節目的創新性作為甄選條件之一。這方面可能廣播事務管理局先要召集多個委員會來釐定創新定義和標準。

不難想像，他日在電視台內，編劇和製作人員每天聽到管理層說得最多的又是「我們公司budget有限」、「將就吓啦」、「你擔保一定有收視？」和「呢啲唔係香港觀眾鍾意睇嘅」等廢話。
同時，我也看不出三家申請牌照公司有任何遠見，看來大家也不外乎想把暫前的收費節目「一雞兩食」來收廣告費，擴大現有的收視率和增加收入來源而已。就像藥材鋪每包中藥散買本來是很貴，現在益街坊，執出一大包「廾四味」，只要你先看三分鐘廣告便免費送給你，莫非「廾四味」就是靈丹，能醫百病？況且，有個別申請公司連「廾四味」也執不出來！

以目前狀況來看，三家牌照申請公司是否願意肩負起領導電視業為己任，作為香港二十一世紀電視發展先驅者，還不過只是拿十億元出來投資一項純商業活動，有如開間成衣工廠，而忽畧電視業有其文化屬性，有能力主宰香港人的未來文化取向。這亦是廣播事務管理局必須關注的。

二、 將來新的免費電視台面對競爭時應抱積極正面態度
上文說過長期下來一台獨大所做成的惡果，眾人皆知。同時可以肯定的是，新的免費電視台將來面對的就是長期擁有既得利益的無線電視猛力反擊。這本來正是多發免費電視台牌照的原意，引入和鼓勵競爭。但任何競爭總有正反兩面，如果是良性競爭，一眾免費電視台齊來改革和提升節目水平，這是港人之福。而另一方面，改革過程中定必涉及大額金錢投資和計算不出的風險不一定每間企業也樂意承擔，所以我們也不能排除當中有人會用最低成本把現有庸俗的、嘩眾取寵的、漠視常理和反智誤導的「受歡迎節目」變本加厲，甚至添加暴力和色情作賣點，挑戰港人的價值和道德底線。這可能引發出一連串惡性循環，一發不可收拾，導致免費電視節目每下愈況，新的免費電視台出現弄巧反拙。

到時，我們的商人還可以漂亮地用一句「在商言商」，抹刹了企業的社會責任（CSR）。相信這是香港大部分市民最不願意看到，和廣播事務管理局必須正視、提供指引和及早審檢的。
三、申請公司應具科技認知及遠見

須知道今天電視的功能相比於本世紀前只是靠大氣電波作單向廣播的媒體已不能同日而語，一場電視革命正在全球蘊釀中。作為一間本地集content-provider和廣播平台於一身的傳播企業，令香港可持續躋身國際城市地位，不得有賴申請公司對現今科技應用在未來電視廣播是否有充夠的洞悉力。
這方向包括配合既有的硬件通訊技術規格在流動電話和電腦上看電視，發展軟件功能，打破區域限制創造一個電視結合通訊的應用新領域，繼而擴大收視和引伸出未來的廣告或版權收益營運新模式（如何配合最近AppleTV在美洲的市場的新策畧便是一例），及至將來如何善用全港以至全球華人觀眾互動力等，都是一間有科技遠見的免費電視台所應具的視野。
如果將來香港真的能打開一個「只有別人來抄香港，香港不用抄別人」的革命性局面，這不單是香港人的驕傲，香港更能憑此鞏固國際城市地位。廣播事務委員會應就此對科技可帶來深遠的影響力多加了解。
最後，一言以蔽之，我最不願意見到的是，在現今香港畸型的電視生態中，「有錢便可申請開辦免費電視台」，與及廣播事務管理局在協助香港特別行政區政府執行廣播政策的同時，漠視市民的喜好，助長惡性競爭，忽畧科技對市場的衝擊力，蕭規曹隨地再多發本地免費電視節目服務牌照。
謝謝！

作家 ∙ 時事評論員劉兆生(Steven Lau)
謹啟
2010 年9 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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